马斯克又“开炮”了。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火星,也不是新能源车,而是盘踞在欧洲大陆心脏的庞然大物——欧盟。因为旗下社交平台X收到了一张高达1.2亿欧元的罚单,这位向来以挑战规则闻名的企业家,在愤怒中喊出了“欧盟应当被废除,将主权归还各个国家”的惊人之语。

这并非一时气话,也远非孤例。近年来,从苹果、谷歌到微软,几乎每一家试图在欧洲市场大展拳脚的国际科技巨头,都领教过布鲁塞尔那套精密而沉重的监管“组合拳”。天价罚单、无休止的反垄断调查、严苛到近乎琐碎的数字法案……欧盟似乎正在用一纸纸公文,构筑起一座针对创新与效率的“数字高墙”。马斯克的怒吼,不过是对这堵墙发出的最新也最响亮的一道声音。
人们或许会问:欧盟为何如此执着于“惩罚”这些为世界带来变革的企业?表面上的理由总是冠冕堂皇——保护数据隐私、维护市场公平、确保透明度。这听起来像是一位负责任的“大家长”,在悉心照料“欧洲花园”里的每一株花草。但如果我们拨开这些道德与法律术语编织的迷雾,深入审视这片“花园”本身的土壤与结构,便会发现一个截然不同的真相:欧盟本身,或许才是欧洲活力日渐枯萎的根源。它并非在修剪枝叶以求繁茂,而是在用僵化的规则捆绑住所有试图向上生长的生命力。
让我们暂且放下对具体罚单的争议,看看欧盟这个“大家长”自己家里的光景。过去二十年,人类经历了互联网、移动通信和数字经济的爆炸式增长。然而,在这波澜壮阔的浪潮中,欧洲可曾诞生自己的谷歌、亚马逊、特斯拉或腾讯?答案令人尴尬:几乎一片空白。曾经的通信王者诺基亚早已黯然退场,而在搜索引擎、电子商务、社交网络、智能手机、新能源汽车乃至眼下最火热的AI大模型赛道,欧洲本土巨头集体缺席。
当一个文明在创新的赛场上节节败退,它手中的牌便所剩无几。于是,“监管”与“罚款”便从维护秩序的工具,异化成了一种制度化的“嫉妒”与自我防卫的武器。这就像一个家道中落的老贵族,望着邻居家新建起的宏伟庄园,自己无力建造,便转而整天向市政厅举报,挑剔对方庄园的屋顶颜色不合规、围墙影响了天际线,试图用各种盘外招来平衡内心的失落。布鲁塞尔对硅谷巨头的天价罚单,在某种程度上,正是这种心态的体现:既然我无法在创造价值的赛场上战胜你,那么我就在制定规则的会议室里约束你、惩罚你。
这种行为,除了能带来些许病态的心理慰藉和可观罚款收入外,对提升欧洲自身竞争力毫无益处。它耗费了巨大的行政资源和公众注意力,却让欧洲企业在一个被过度保护、缺乏“鲶鱼效应”的温吞环境中安于现状。最终,它保护的并非欧洲消费者或中小企业,而是那些惧怕竞争、效率低下的既得利益者。欧盟的“反垄断”大棒,在很多时候,打掉的不是垄断,而是市场竞争本身可能催生的、更优的解决方案。
欧盟的初衷或许是美好的——打破国界,统一市场,共创繁荣。但任何美好的蓝图,一旦交由一个不断自我膨胀、脱离实际监督的官僚体系来执行,便极易走向反面。今天的布鲁塞尔,就像一个昼夜不停运转的法规生产机器。
有外媒报道称,仅2019年至2024年间,欧盟就通过了约13,000项法案,每天约7项,注意,不是7页。这些繁琐复杂的法规,从黄瓜的弯曲度、花椰菜的直径,到汽车排放和数字广告的每一个细节,事无巨细,皆要管束。
这种“家长式”的精细化管理,带来了几个可怕的后果:
首先,就是扼杀多样性与灵活创新:欧洲的魅力本在于其丰富多彩的文化与因地制宜的智慧。但一刀切的欧盟标准,无视了南欧与北欧、传统工业国与新兴国家之间的巨大差异。一个在德国可行的环保标准,可能直接扼杀波罗的海沿岸小国的某个特色产业。为所有产品设定统一的尺寸、外观和认证门槛,表面上是保障质量,实际上剥夺了消费者选择“歪瓜裂枣”的权利,也消灭了小生产者以差异化、低成本策略生存的空间。这哪里是保护?这是用行政命令对市场进行的“标准化清洗”。
其次,则是催生寻租与效率黑洞:庞大的管制必然伴随庞大的审批、认证与许可体系。这创造了一个巨大的“合规产业”寻租空间。企业不得不雇佣昂贵的律师和顾问来应对布鲁塞尔的法规迷宫,而不是将资源投入研发与生产。共同农业政策(CAP)便是经典例子,巨额补贴大部分流入了大型农业综合企业而非普通农民的口袋,既扭曲了市场价格,也造成了巨大的财政浪费。管制本身,成了寄生性利益集团最好的温床。
最后,便是制造民主赤字与合法性危机:欧盟委员会等重要机构的官员并非由欧洲公民直接选举产生,却拥有制定广泛影响各国生活的法规的权力。这种“民主赤字”使得许多决策像是从天而降,缺乏民众的理解与认同。当希腊或匈牙利的民众感到自己的生计被远在布鲁塞尔的官员决定时,离心力与怨恨便与日俱增。欧盟越是试图通过集中权力来推进“一体化”,它与其声称要服务的“欧洲人民”之间的隔阂反而越深。
比如欧元,货币统一被视为欧盟皇冠上的明珠,但欧元区的设计存在一个致命缺陷:它统一了货币政策,却将财政政策的主导权留给了各主权国家。这好比给一群习惯、体能和纪律性各异的运动员,发了一双尺寸相同的跑鞋,并要求他们绑在一起跑步。
德国这样的“优等生”,习惯谨慎财政、控制通胀,其曾经的德国马克是欧洲硬通货的象征。而南欧一些国家,则有依赖宽松财政、高福利政策的传统。在欧元体系下,后者可以享受到前者的信用红利,以更低的利率借贷,却无需承担货币贬值风险,这无异于鼓励财政纪律松弛。一旦危机来临(如2008年金融危机),债务问题爆发,负担却要通过欧盟的救助机制,实质性地转移到德国等节俭国家纳税人身上。
这非但没有促进“欧洲团结”,反而激化了国家间的矛盾与指责。德国人被描绘成冷酷的债主,希腊人被贬低为懒惰的乞讨者。欧元,这个本应象征团结的货币,成了撕裂欧洲认同的楔子。它暴露并加剧了欧盟的根本矛盾:一个试图在经济上高度一体化的联盟,其政治基础却仍是各自为政的民族国家。当危机来临时,各国政客首先效忠的是本国选民的短期情绪,而非布鲁塞尔的“欧洲大局”。
马斯克说“将主权归还各国”,并非要欧洲退回彼此征伐的黑暗时代,而是指向一种可能更优的秩序:小而灵活的主权国家间,通过自由竞争与合作来实现繁荣。
欧洲历史上最富活力的时期之一——文艺复兴,正是意大利城邦林立、彼此竞争又交流频繁的时代。汉萨同盟时期,北欧的商业城市通过自愿联盟而非强制统一,创造了高效的贸易网络。这些小政治单元,因为体量小,征税能力有限,统治者必须善待企业与民众,以吸引资本和人才。民众“用脚投票”的权利非常真实,这形成了对权力最有效的约束。
相反,欧盟的超国家结构,在各国民众与其政府之上,又叠加了一个更遥远、更难以问责的官僚层。它稀释了个体对公共决策的影响力,也削弱了国家间通过制度竞争来优化政策的动力。统一的税收和监管趋向于拉平一切,保护低效,惩罚高效,最终导致“向最差看齐”的“公地悲剧”。这也是为什么英国会选择“脱欧”——并非因为孤立,而是为了重新掌握制定适合自身国情政策的自主权。
马斯克对欧盟的抨击,固然有其自身利益的考量,但他的呐喊却意外地戳中了一个时代的痛点。欧盟,这个诞生于二战废墟、旨在永葆和平与繁荣的伟大实验,正日益显露出其作为一架庞大、僵化、傲慢官僚机器的本质。它用无休止的管制替代了创新,用财富再分配掩盖了竞争力下滑,用空洞的“欧洲价值”口号遮蔽了日益严重的民主赤字与认同危机。
历史告诉我们,没有繁荣与活力支撑的和平是脆弱的,靠惩罚强者来保护弱者维持的“公平”是不可持续的。欧洲的真正未来,或许不在于布鲁塞尔那栋玻璃大厦里更多的法规与更重的罚单,而在于释放其内部多样性、竞争性与企业家精神的活力。是时候认真思考:一个更松散、更灵活、主权更清晰的欧洲合作模式,是否比一个日益中央集权、脱离民众的“超级政府”,更能让这片古老的大陆重焕活力?
马斯克说“欧盟应当被废除”,也许有人会认为过于激进。但毫无疑问,欧盟已到了必须深刻反省、彻底改革的时刻。否则,它赖以生存的权威,将在一次次引发众怒的罚单与脱离实际的管制中,消耗殆尽。到那时,废除与否,将不再是一个企业家的气话,而是会成为历史的必然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