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枪的悖论,往往是伤害好人,因为坏人总能搞到枪

假设大家看到有人拿刀无端恶意行凶伤人,在凶手被制服后,我们是应该去指责凶手?还是对着那把刀一顿批判,然后呼吁全社会禁止用刀?显然,答案是前者。刀只是工具,人才是主体,这个道理朴素到近乎常识。然而,当凶器从刀换成枪后,许多人的思维似乎就瞬间短路,陷入一种奇怪的逻辑:仿佛枪自己长了脚,会跑去杀人。于是,在一场场枪击悲剧之后,最响亮的口号变成了“控枪!禁枪!”,仿佛只要管住了铁疙瘩,就能管住人心的恶。

然而,这却又构成了一个深刻的悖论:在一个坏人总能设法搞到武器的世界里,旨在“保护好人”的控枪法案,最终伤害的,往往正是它想保护的那些守法良民。

我们可以看看现实中的例子。在一些对枪支管制极为严厉的国家,法律条文明文规定,公民购买、携带枪支面临重重障碍,手续繁复,禁区林立。这些规定的初衷,无疑是好的,是为了减少枪支泛滥,降低暴力犯罪。然而,法律画出的红线,只会拦住那些愿意遵守规则的人,却对那些决心践踏一切规则的罪犯形同虚设。这是因为,规则,从来只能约束愿意遵守规则的人。当好人被条条框框束缚住双手,坏人却在黑市、在帮派、在法律的阴影下,轻易地获得了超越规则的武器与力量。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需求无法被消灭,只会发生转移。当一种工具被认定为“危险”并加以禁止时,它并不会从世界上消失,只会从公开、透明的市场,转入地下、非法的渠道。阳光下的交易被取缔,阴影中的交易便繁荣起来。价格会更高,质量会更不可控,交易过程会更混乱更血腥,而获取它的,永远是那些最不计代价、最漠视法律的人——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坏人”。好人呢?好人要么付出极高的成本和风险去获取,要么就干脆放弃,将自己置于毫无防备的境地。这就是控枪政策最吊诡的后果:它没有消除暴力,只是重新分配了暴力的能力,将优势天平倾向了破坏规则的一方。

有人会说,那就不该有任何管制吗?当然不是。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是否管理”,而在于“如何管理”,以及更根本的“管理思维”。

一种思维是“家长式”的:我认为这东西危险,为了你好,也为了社会好,我替你决定你不能拥有它。这种思维背后,是一种深深的不信任:不信任普通人的判断力,不信任他们处理风险、承担责任的能力。它假设一个全知全能的“大家长”可以为我们安排好一切,屏蔽所有危险。然而,这种思维忽略了一个基本事实:真正的安全,永远无法完全外包给第三方。警察可能在三分钟、五分钟甚至更久后才能赶到,而危险的发生,往往只在瞬息之间。

另一种思维,则是将责任和选择权交还给人本身。它承认人有可能犯错、滥用工具,但它更相信,在常态下,人首要的职责是保护自己和家人的生命与财产,而拥有相应的自卫手段,是履行这一职责的自然权利。这种思维不把民众视为需要被圈养的羔羊,而是视为有能力、也应当为自己负责的个体。它认为,法律更应该做的是严惩用任何工具(无论是枪、刀还是拳头)去侵害他人的行为,而不是预先假定所有人都是潜在的罪犯,从而没收他们自卫的工具。

持枪,尤其对体力上的弱者而言,是一种重要的“力量均衡器”。想象一个场景:一个彪形大汉意图侵害一位柔弱的女性。在纯粹的体力对抗中,结局几乎毫无悬念。但如果这位女性拥有一把枪,并懂得如何使用,力量的对比瞬间就被拉平了。再强壮的人,也强不过一颗子弹。这时,枪就不再是暴力的象征,而是弱者捍卫自身尊严与安全的最有力保障。剥夺这种保障,无异于在客观上助长了强者的气焰,而将弱者推向更无助的深渊。所谓“枪支保护弱者”,其深意就在于此。它不是在鼓励暴力,而是在创造一种威慑,让潜在的侵害者在行动前不得不掂量代价,让每一个个体,无论体格强弱,在面对迫在眉睫的威胁时,都有捍卫自己的最后底气。

因此,某些国家每一次发生恶性枪击案后,民间反而掀起购枪热潮,就并非不可理喻。这不是人们在“顶风作案”,而是一种最理性的恐惧驱动下的选择:当极端恶性事件提醒人们系统的保护可能存在漏洞,当媒体连篇累牍的报道放大不安全感时,人们本能地会寻求最直接、最即时的自我保护手段。他们不是在对抗法律,而是在用行动表达一个最原始的诉求:我的安全,最终要靠我自己来守护。如果“保护者”可能迟到甚至缺席,那么我必须有自救的能力。这股热潮,恰恰是对“控枪就能带来安全”这一承诺的悲观投票。

归根结底,控枪悖论折射出一个更本质的议题:我们究竟想要一个怎样的社会?是一个表面上绝对“安全”、但个人权利与自卫能力被不断上收、最终完全依赖一个垄断性力量保护的社会?还是一个承认风险永存、但赋予每个个体充分的权利与工具来自保、从而形成广泛社会威慑的自治社会?前者描绘的是一种静态的、脆弱的“安全”,它依赖于管理者的永远正确与无限能力;后者则是一种动态的、扎根于社会肌理本身的“安全”,它来源于无数个体的清醒、负责与相互制衡。

把解决问题的希望,完全寄托在禁绝某一种工具上,是思维的懒惰。凶器可以是枪,也可以是刀、是车、是汽油,甚至是一块石头。真正需要禁绝的,是人心中的恶念与暴戾,是催生这种恶念的社会土壤——可能是经济的绝望、教育的缺失、信仰的真空,或是权力的傲慢与不受制约。不触及这些根本,只是执着于收缴工具,就如同治水只堵不疏,压力只会积聚,并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以更猛烈的方式爆发。

所以,当人们再次讨论枪的问题时,或许应该超越“控与不控”的表层争论,去思考那个更棘手的问题:如何让一个社会中的绝大多数人,不再感到需要用暴力来解决问题,或至少,让任何人在企图使用暴力时,都不得不面对他人拥有对等防卫力量的现实?前者关乎教化、规则、经济与心灵,后者则关乎权利、制衡与真正的力量均势。这远比简单地呼吁“管起来”要复杂,但也更接近问题的核心。否则,人们很可能只是在做一件看似正确、实则南辕北辙的事:用心良苦地,为好人戴上了手铐,却给坏人递上了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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